加密貨幣天才如何蒸發了一萬億美元

這艘豪華遊艇令人印象深刻:約500噸重,由玻璃和鋼鐵打造的171英尺船身潔白如新,甲板上還設有一個底部透明的遊泳池。這艘價值5000萬美元的遊艇原定於7月交付,屆時將在西西裏島觀賞日落,或在伊維薩島翠綠的海灘上享用雞尾酒。遊艇的準船長在派對上向朋友們炫耀照片,吹噓它"比新加坡所有富豪的遊艇都大",並計劃在客艙安裝投影屏幕,以便展示收藏的NFT藝術品。

這艘價值1.5億美元的超級遊艇是意大利著名船廠聖勞倫佐在亞洲銷售的最大遊艇,代表着一羣加密貨幣暴發戶的狂歡。"這標志着一段精彩旅程的開始,"遊艇經紀人在去年的拍賣公告中表示,"期待見證船上的許多歡樂時刻。"買家爲這艘遊艇起了一個既體現加密文化又足夠有趣的名字 - Much Wow。

買家是兩位安多弗大學畢業生Su Zhu和Kyle Davies,他們經營着一家名爲Three Arrows Capital的新加坡加密對沖基金。然而,他們最終沒能在Much Wow的甲板上開香檳慶祝。今年7月,也就是遊艇即將交付的同一個月,兩人申請破產並失蹤,未支付最後一筆款項,將遊艇滯留在意大利海岸的泊位上。雖然遊艇還未正式掛牌轉售,但國際超級遊艇經銷商圈子裏已經開始流傳這艘豪華遊艇的消息。

從那以後,這艘遊艇在Twitter上成爲了無窮無盡的梗和茶餘飯後的談資。從衆多小額加密貨幣持有者到行業從業者和投資者,幾乎所有人都震驚或沮喪地目睹了Three Arrows Capital - 這家曾被視爲蓬勃發展的全球金融業翹楚 - 的崩塌時刻。該公司的倒閉引發了連鎖反應,不僅導致比特幣遭遇歷史性拋售,還"摧毀"了加密行業過去兩年的大部分"成果"。

多家紐約和新加坡的加密公司都是Three Arrows Capital倒閉事件的直接受害者。總部位於紐約的上市加密交易所Voyager Digital曾估值數十億美元,於7月申請破產保護,披露Three Arrows Capital欠它超過6.5億美元。Genesis Global Trading向Three Arrows Capital提供了23億美元的貸款。早期加密貨幣公司Blockchain.com提供數字錢包並發展成爲大型交易所,Three Arrows Capital尚未償還其2.7億美元借款,該公司截至發稿時已裁員四分之一。

加密貨幣行業最敏銳的觀察者普遍認爲,Three Arrows Capital對2022年這輪加密貨幣崩盤負有重要責任。市場混亂和強制拋售導致比特幣等數字資產暴跌70%甚至更多,超過一萬億美元的價值就此蒸發。FTX首席執行官Sam Bankman-Fried表示,"這輪暴跌估計有80%的原因要歸咎於3AC的倒閉。"FTX近期救助了多家破產的貸方,他可能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這些問題。"並非只有3AC出現問題,只是他們的規模遠超其他任何人。正因如此,他們在整個加密生態系統中獲得了更多信任,最終導致了更加嚴重的後果。"

對於一家一直強調只用自有資金交易的公司 - "我們沒有任何外部投資者,"3AC首席執行官Su Zhu今年2月接受採訪時如是說 - Three Arrows Capital倒閉時造成的破壞性令人震驚。截至7月中旬,債權人提出的債權索賠金額已超過28億美元,而這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從知名資金出借方到富有的個人投資者,加密領域的每個人似乎都將數字貨幣借給了3AC,甚至包括3AC自己的員工,他們也將工資存入公司自營平台以賺取利息。"許多人感到失望,有些人感到尷尬,"區塊鏈分析公司Nansen的首席執行官Alex Svanevik說。"他們不應該這樣做,因爲很多人的人生可能因此被毀掉,很多人給了他們錢。"

這筆錢現在似乎已經消失了,同時消失的還有幾個附屬基金的資產和3AC管理的各種加密項目的部分資金。損失的真實規模可能永遠無法得知,對於許多將資金存放在該公司的加密初創公司來說,公開披露這種關係可能會面臨投資者和監管機構加強審查的風險。

與此同時,這艘無人認領的遊艇似乎成爲該公司35歲聯合創始人傲慢、貪婪和魯莽的荒謬化身。由於他們的對沖基金正處於混亂的清算程序中,Su Zhu和Davies目前躲了起來。對於一個不斷爲自己辯護的行業來說,加密貨幣從業者從入行第一天就在努力證明這不是一個騙局,但Three Arrows Capital似乎用一己之力證明了"質疑者"的觀點。

Su Zhu和Davies是兩個雄心勃勃的年輕人,他們非常聰明,也很了解數字貨幣的結構性機會:加密貨幣是一種憑空創造虛擬財富並說服他人相信其價值的遊戲,他們堅稱那些虛擬的財富應該成爲現實世界的財富。他們通過在社交媒體上塑造億萬富翁金融天才的形象來建立信譽,將其轉化爲實際的融資能力,然後將數十億美元的借款用於投機性投資,並利用自己有影響力的平台助推這些投資成功。不知不覺中,裝作億萬富翁的他們成長爲真正有能力購買超級遊艇的億萬富翁。他們摸索着前進,但似乎總能讓計劃完美落地,直到突然間一切崩塌。

2005年,Su Zhu和Davies在安多弗大學讀大四。Su Zhu和Kyle Davies在馬薩諸塞州安多弗的菲利普斯學院相識,衆所周知安多弗的許多學生都來自富裕家庭,但Su Zhu和Davies在波士頓郊區相對普通的環境中長大。"我們的父母都不富裕,"Davies去年接受採訪時說。"我們是非常中產階級的人。"他們也不是特別受歡迎。"他們都被稱爲怪人,尤其是Su,"一位同學說。"實際上,他們一點也不奇怪 - 只是比較害羞。"

Su Zhu是6歲時隨家人來到美國的中國移民,以完美的GPA和出色的AP課程成績著稱;在高年級年鑑中,他獲得了"最勤奮"的最高評價。他在數學方面的成就獲得了特別獎,但他不僅僅是一個數字專家 - 他還在畢業時獲得了安多弗的小說最高獎項。"Su是我們班最聰明的人,"一位同學回憶道。

Davies同樣是校園裏的佼佼者,但同學們在其他方面都將他視爲局外人 - 如果他們還記得他的話。作爲一個熱愛日本文化的學生,Davies在畢業時獲得了日語最高榮譽。據Davies說,他和Su Zhu當時並不特別親密。"我們一起上高中,一起上大學,一起找到了第一份工作。"他在2021年的一期加密播客中說,"我們一直不是最好的朋友。我在高中時不太了解他。我知道他是個聰明人 - 他是我們班的畢業演講者 - 但到了大學,我們有了更多交流。"

"一起上大學"指的是哥倫比亞大學,他們都選擇了數學課程並加入了壁球隊。Su Zhu以優異成績提前一年畢業,然後搬到東京,在瑞士信貸從事衍生品交易,Davies隨後在那裏實習。他們的辦公桌挨在一起,直到Su Zhu在金融危機中被解僱,隨後加入了新加坡一家名爲Flow Traders的高頻交易平台。

在Flow Traders,Su Zhu學習了套利的藝術 - 試圖捕捉兩個相關資產之間相對價值的微小變化,通常是賣出定價過高的資產,買入定價過低的資產。他專注於交易所交易基金(基本上是像股票一樣上市的共同基金),買賣相關基金以賺取微薄利潤。他在這方面表現出色,在Flow的盈利排名中名列前茅。這成功給了他新的信心。衆所周知,他會直言不諱地批評同事的表現,甚至指責他的老板。Su Zhu以另一種方式脫穎而出:Flow辦公室裏滿是服務器,很熱,他會穿着短褲和T恤來上班,然後脫掉襯衫,即使穿過大樓的大廳也不會把衣服穿戴整齊。"Su會穿着他的迷你短褲赤裸上身走來走去,"一位前同事回憶道。"他是唯一一個會脫掉襯衫交易的人。"

在Flow之後,Su Zhu在德意志銀行工作了一段時間,追隨加密傳奇人物和BitMEX交易所的億萬富翁聯合創始人Arthur Hayes的腳步。Davies則一直留在瑞信,但那時兩人都厭倦了大銀行的生活。Su Zhu向熟人抱怨他的銀行同事素質低下,讓公司在交易中虧損卻沒有什麼後果。在他看來,最優秀的人才已經離開了對沖基金,或者自己創業。他和24歲的Davies決定開辦自己的平台。"離開幾乎沒有什麼壞處,"Davies在去年的採訪中解釋道。"就像,如果我們離開並真的把事情搞砸了,我們肯定會找到另一份工作。"

2012年,Su Zhu和Davies暫住在舊金山,集中積蓄並從父母那裏借錢,爲Three Arrows Capital籌集了約100萬美元的種子資金。這個名字來自一個日本傳說,一位傑出的大名或軍閥教他的兒子們區分試圖折斷一支箭 - 毫不費力 - 和試圖把三支箭一起折斷 - 不可能。

Davies在播客UpOnly上說,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裏,他們的資金翻了一番。兩人很快就前往沒有資本利得稅的新加坡,到2013年,他們在那裏註冊了該基金,並計劃放棄美國護照成爲新加坡公民。Su Zhu能說流利的中英文,在新加坡的社交圈裏如魚得水,偶爾會和Davies一起舉辦撲克遊戲和友誼賽。不過,他們似乎對無法讓Three Arrows Capital更上一層樓感到沮喪。在2015年左右的一次晚宴上,Davies向另一位交易員感嘆從投資者那裏籌集資金是多麼困難。那位交易員並不感到驚訝 - 畢竟,Su Zhu和Davies既沒有顯赫背景,也沒有太多業績記錄。

在這個早期階段,Three Arrows Capital專注於一個細分市場:套利新興市場外匯(或"FX")衍生品 - 與較小貨幣(例如泰銖或印尼盾)未來價格掛鉤的金融產品。Arthur Hayes最近在一篇文章中寫道,進入這些市場需要與大銀行建立牢固的貿易關係,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當Su和Kyle告訴我他們是如何開始的時,我對他們能迅速進入這個利潤豐厚的市場印象深刻。"

當時,外匯交易正在轉向電子平台,很容易發現不同銀行報價之間的差異或點差。Three Arrows Capital找到了最佳位置,即在價格錯誤的情況下進行套利交易,通常每交易一美元只賺幾分錢。這是銀行厭惡的策略 - Su Zhu和Davies基本上是在攫取這些機構原本會保留的利潤。有時,當銀行意識到他們給了Three Arrows Capital錯誤的價